吴茵对第二次结婚所抱的希望是过于美好也过于天真了。王志松带给她一种新命运,但并没有带给她一种新生活。不,应该说他带给了她一种新生活,可不是她所向往的那种新生活。
我向往的新生活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生活呢?
她常暗问自己,却回答不了自己。
她不知道,不明确。那是朦朦胧胧的云锁雾罩的时现时隐似有似无的一种憧憬。她决定将自己的命运之绳和他的命运之绳结在一起之前就不甚明确。她原以为生活在一起后自然便会明确了,但生活在一起后倒更不明确了,更迷茫了,甚至可以说是糊涂一团了。
反正不应该是眼前这样一种生活才对。
眼前的生活是匆匆忙忙地上班离家,急急切切地下班回家。做饭洗衣服哄孩子。孩子刚拉了又尿了又磕了又碰了又发烧了又不吃饭了王志松又批评了又埋怨了。烟囱堵了煤烧光了木柴被雨淋湿了菜窖塌了王志松说这一切只有星期日才能解决。说他已经为宁宁生病请过两次事假了不能再请事假了否则他这个月的奖金全没了!米生虫了油瓶空了她也星期日才有空儿去买米买油。她也因为家务请过两天事假了不能再请事假了否则她这个月的奖金也全没了。
其实凡食人间烟火之人,其生活本质都是庸常的。庸常是生活的颠扑不破的大规律。在这连天接地的颠扑不破的大规律的覆盖下,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祇们的日子也是庸常的。能超脱于凡人的大概也只有一点儿——不需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