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家人的生计,特洛伍德小姐,”米考伯先生回答说,“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我的雇主——”
说到这儿,米考伯先生让人着恼地戛然停住了,动手削起柠檬皮来;这些柠檬,连同供他用来调制潘趣酒的其他物品,全是在我的安排下放在他面前的。
“你刚才说到你的雇主。”狄克先生一面说,一面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胳臂,提醒他。
“我亲爱的先生,”米考伯先生回答说,“你提醒了我,多谢你啦。”他们又握了一回手。“特洛伍德小姐,我的雇主——希普先生——有一次承他的情告诉我说,要不是他雇用了我,赐给我薪水,那我十有八九要流落江湖,走遍全国,干吞刀吐火的把戏了。即使我自己还没有落到这种地步,我的孩子仍有可能沦落街头,靠表演弯腰、曲体、拿大顶、翻跟斗为生,而米考伯太太,就得奏起手摇风琴,为他们那些违反常情的技艺助兴了。”
米考伯先生富有表情地把手中的刀子信手一挥,表示他死了之后,孩子卖艺为生的事是有可能发生的,然后便又带着绝望的神色,继续削起柠檬皮来。
我姨婆把胳膊肘搁在她平常放在身旁的小圆桌上,全神贯注地看着他。虽然我不喜欢用圈套把他不打算说的话套出来,我本来还是想趁此机会拾起他的话头的。可是,这时我看到了他的一些异常举止,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他把柠檬皮倒进了水壶,把糖倒在放烛花剪子的盘子里,把烈酒倒进了空壶,还坚信不疑地想从烛台里倒出开水来。我知道紧要关头就要来了。果然如此,他把所有用具、器皿全都哐哐当当地收成一堆,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掏出口袋里的小手帕,突然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