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切的尺度,这是启蒙运动的真正意义,一切要从人开始。但是这个花期太短暂。这是值得思考的一个问题:为什么在中国启蒙思潮的花期那么短暂就过去了?关于启蒙思潮,恩格斯有句名言:地球上的最高花朵是人思维着的精神。这些花朵在中国的土地上也开了,可惜花期短暂。这里我补充一句,我用的是“最高花朵”。大家看现在马恩全集的经典译本,不是用的“最高”。我找懂德语的专家朋友,他说你这个翻译可能在汉语中更到位。我说“高”还是有依据的,它不在美丽上,不在华丽上,不在灿烂上,而在思想的高度那个意义上来谈。而且我们的汉语文献中也可以找到我的依据,就是李商隐的两句诗,“莺啼如有泪,为湿最高花”。
我们的20世纪是两次欢呼太阳的世纪。20世纪20年代我刚才讲的短暂的花期,第一次日出,日出即晦。在第一次日出的时候,中国产生了一个伟大的诗人,艾青。他最著名的诗篇就是《向太阳》《黎明的通知》。我们第二次迎接太阳,是“文革”后的又一个启蒙时期,重新回到人是一切的尺度,人是一切的出发点。从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的,中国文化的又一次转折,我把它称为又一次花期,又一次日出。你看艾青这个诗人,他一开始写的是《向太阳》《黎明的通知》,在被放逐到新疆几十年后,“文革”后他归来,归来后他歌唱的诗就是《光的礼赞》。我这一代,用现在流行的话语说就是20世纪的“三〇后”和“四〇后”这一代,是没有赶上第一次日出却来迎接第二次日出的一代。